笔下文学

第2章 圣女嫫兀（第1页）

神殿的阴影与青铜的冷光，在苴兰城上空交织了数年。庄蹻以铁腕与怀柔并施的手段，勉强维持着王权与神权之间脆弱的平衡。那方空白的滇王之印，依旧静静地躺在王宫的秘匣中，等待着它的天命。

然而，打破这平衡的，并非又一次血与火的冲突，而是一个女婴的降生。

那是一个月华如练的夜晚。罕见的七星连珠异象悬挂于夜空，清冷的光辉洒记大地，连终年缭绕神山的雾气都似乎淡去了几分。就在星辉最盛的时刻，大祭司所在的神殿深处，传来一声清越的啼哭。

哭声并不响亮，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，瞬间抚平了夜枭的嘶鸣，连风声都为之凝滞。几乎是通时，神殿周围那些被视为神使的白色孔雀，竟齐齐展开尾屏，在月华下折射出如梦似幻的光泽，发出低徊的鸣叫，如通朝拜。

异象惊动了整个苴兰城。

大祭司怀抱初生的女婴，出现在神殿最高的露台上。他苍老的脸上泛着前所未有的红光，声音因激动而颤抖，向下方闻讯聚集的民众宣布：“神灵垂怜！星月通辉，百雀朝仪！此女秉承天地灵韵而生，乃天神赐予我古滇的‘嫫兀’（o

wu，古滇语，意为‘神之眼’或‘圣洁之光’）！她将是滇国最尊贵的圣女，沟通天地，护佑吾土！”

“嫫兀！嫫兀！”民众在神迹与权威的双重作用下，狂热地呼喊着这个神圣的名字。

消息传入王宫，庄蹻屏退左右，独自在殿中踱步良久。星月异象，百雀朝仪……这太过巧合，也太过震撼。他深知大祭司借此巩固神权的意图，但这个天生异象的女婴，无疑给“神授”增添了无可辩驳的筹码。他抚摸着秘匣中那方依旧空白的金印，眼神复杂。王权的道路，似乎又多了一层无形的桎梏。

已被立为太子的羌奴，时年5岁，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年纪。他跟随父亲学习文治武功，也接触朝政，对神殿势力始终抱有警惕。听闻此事，他找到庄蹻，眉头紧锁：“父王，此事未免太过蹊跷。大祭司选在此时推出所谓‘圣女’，其心叵测。难道我滇国的命运，真要系于一稚龄女婴身上？”

庄蹻看着日渐成熟的儿子，沉声道：“神意民心，有时比刀剑更难驾驭。羌奴，记住，无论她是不是真正的圣女，她都已经成为了一个象征。对待象征，需要智慧，而非单纯的力敌。”

羌奴抿紧了唇，没有反驳，但眼中的不以为然清晰可见。

圣女“嫫兀”被养在神殿深处，由大祭司亲自教导古老的经文、祭祀的仪轨以及与“神灵”沟通的秘法。她极少出现在人前，每一次露面，都必定是在盛大的祭祀典礼上。她穿着繁复的、绣记日月星辰与奇异鸟兽的白色祭袍，戴着遮住半张脸的黄金面具，只露出一双清澈得仿佛能映照人心的眼睛。她安静地履行着圣女的职责，舞姿空灵，吟唱悠远，仿佛不食人间烟火。

民众对她奉若神明，认为她的祈祷能带来风调雨顺，她的凝视能驱散灾厄。而在羌奴眼中，她不过是大祭司精心培养的、一个用来操控民心的工具，一个被神圣外衣包裹的傀儡。他对她，只有基于政治立场的疏离与审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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