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下文学

第22章（第1页）

“昨晚上我我喝多了。我混账说的都不是人话你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
他停顿了一下，喘了口粗气，像是接下来的话更难启齿：“钱是你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辛苦挣的，那都是干净钱我知道。我我就是心里憋屈没处撒我我不是人！”

说到最后，他抬手狠狠抹了把脸，也不知是抹掉汗水还是别的什么。

晓雅的背影顿住了，缝纫机的声音停了下来。但她没有回头。

赵志刚等着，等不到任何回应，心里的那点勇气像漏气的皮球，很快瘪了下去。他讪讪地站了一会儿，低声道：“我我去把排骨炖上。”

他逃也似的钻进厨房，开始笨手笨脚地收拾那点排骨。水龙头哗哗地响，菜刀落在案板上的声音有些杂乱。他平时很少下厨，这主动干活的样子，带着明显的讨好和赎罪的意味。

晓雅依然坐在缝纫机前，一动不动。他说“他是混账，他不是人”的时候，她的眼圈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，但很快又逼了回去。道歉有用吗？那根扎进心里的刺，不是一句“喝多了”就能拔掉的。那刺上沾着的，是他对她人格最深的怀疑和侮辱。他现在买肉做饭，是悔过，但何尝不是因为那点可怜的自尊心，在事实面前被击得粉碎后，不得不低头的狼狈？

中午，佳妮回来吃饭。看到桌上有肉，孩子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模样。赵志刚忙前忙后，给佳妮夹菜，努力想营造一点正常的气氛。但饭桌上的沉默，比任何时候都沉重。佳妮看看沉默扒饭的妈妈，又看看一脸小心翼翼、强挤笑容的爸爸，聪明地闭上了嘴，只是低头飞快地吃着。

这顿饭，吃得人胃里堵得慌。

下午，赵志刚没再出去。他找出工具箱，开始修理家里那些坏了很久的小物件：吱呀作响的椅子，关不严实的柜门，松动的窗户插销。他干得很卖力，叮叮当当的，像是要用这忙碌的声响填满屋里令人窒息的安静，也像是想用行动证明自己对这个家还有用。

晓雅由着他去。她拿出从南方带回来的那几本笔记和布样，坐在窗边仔细翻看，用笔在上面写写画画。阳光照在她沉静的侧脸上，有一种赵志刚从未见过的、专注而疏远的光晕。她不再像以前那样，会因为他修好了一样东西而露出赞许的神色，甚至很少抬头看他。

赵志刚心里空落落的。他宁愿晓雅骂他、打他，也好过现在这种彻底的忽视。这种忽视，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、碍事的物件。他几次想找点话头，问问她在看什么，或者说说他干活的想法，但一接触到晓雅那平静无波的眼神，所有的话就都卡在了喉咙里。

这个家，灶台是热了，锅里炖着肉，叮当的修理声也响着，表面上似乎恢复了常态。但只有他们两个人能感觉到，家里那层看不见的冰，更厚了。裂痕没有消失，只是被一种刻意的、小心翼翼的平静暂时覆盖了。暖意只勉强停留在了饭菜的温度上，却丝毫透不进彼此的心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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