笔下文学

第165章 同意（第1页）

六国饭店套房里，在季文翰离开后，陷入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。季母依旧维持着偏头的姿势，望着窗外繁华却陌生的街景，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起伏的胸口，显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。

季宏深没有打扰她，只是重新点燃了一支雪茄，烟雾缭绕中，他的目光深沉。他知道，有些心结，需要当事人自已去解开。

许久，季母才缓缓转过头，眼神复杂地看向丈夫，声音不似平日那般果决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和疲惫：“宏深，文翰他……他说的，难道就真的对吗？我们为他铺路，为他谋划，难道……都错了吗？”

季宏深吐出一口烟圈，语气平和而沉稳：“慧仪，我们为他谋划，自然是为他好，希望他前程锦绣，希望季家基业长青。这本身并无错处。”

他话锋一转，目光变得悠远：“但我们都经历过年轻的时候，也当知‘情’之一字，最是难解，也最是强求不得。文翰这孩子，性子看似温润，实则内里刚烈执拗。你若强行将他与不喜之人捆绑一生，他或许会为了责任隐忍，但心中郁结，夫妻失和，那样的婚姻，难道就是你希望看到的吗？那对他，对季家，又何尝不是一种消耗和隐患？”

他顿了顿，继续道：“至于那盛思悦……我暗中观察过，也派人打听过。此女虽出身稍逊，但品性端方，才华不俗，在北平的闺秀中也颇有清名。重要的是，文翰对她真心实意。一个能得丈夫敬爱、又能安守本分的儿媳，未必就比一个只空有显赫娘家、却与丈夫离心离德的儿媳来得差。有时候，内宅安宁，夫妻同心，比什么外力都强。”

季母静静地听着，丈夫的话像涓涓细流，一点点渗透进她固守多年的观念壁垒。她想起儿子方才那痛苦而坚定的眼神，那声声关乎“幸福”的诘问，再硬的心肠，也不由得为之松动。她一生争强好胜，处处为儿子、为家族算计，可若这算计最终换来的是儿子的终生郁郁寡欢，那这一切的意义又在哪里？

她重重地叹了口气，那口气仿佛将她身上某种无形的枷锁也带走了一些。她抬手揉了揉额角，声音带着一丝妥协后的无力：“罢了，罢了……许是我真的老了，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想法了。”

她看向季宏深，眼神虽仍有挣扎，但终究是松了口：“既然你这么说，文翰又如此坚持……那盛思悦，若她品行确如你所说，文翰又非她不娶……那，就依你们吧。总好过……逼得他与我们离了心。”

这番话说完，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，又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分。坚守多年的门第之见，在儿子的幸福和丈夫的劝解面前，终于让了步。

季宏深握住她的手，轻轻拍了拍：“儿孙自有儿孙福。我们做父母的，为他们计深远没错，但也不能全然罔顾他们的意愿。这件事，我会寻个合适的时机，与盛家沟通。”

季母点了点头，没有再说话，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，眼神复杂难辨。一场源于利益权衡的联姻风波，终于在当事人不屈的抗争和父母内心深处情感的唤醒下，出现了决定性的转机。

通往盛思悦的那扇门，被季文翰用他的真诚和坚持，撬开了一道缝隙，而如今，这缝隙正在逐渐扩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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