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是啊,你选了那条‘洋气’的路!钢琴!黑键白键,叮叮咚咚,哪有咱这唢呐一响,天地开阔来得痛快?!”
当年,少年白不凡展现出音乐天赋时,白松岩满心欢喜,以为儿子会顺理成章地继承衣钵,将白家唢呐发扬光大。
他甚至早早为儿子定制了一支小唢呐。
可没想到,白不凡却对西洋乐器钢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并最终选择了学习钢琴,走上了与父亲期望截然不同的道路。
这在当时思想传统的白松岩看来,无异于一种“背叛”。
“爸,音乐没有高低贵贱之分。”白不凡试图解释。
“钢琴有钢琴的表现力,唢呐有唢呐的感染力。我只是选择了更适合我,也让我更感兴趣的那一个。”
“更适合?更感兴趣?”白松岩的火气被这句话点燃了,他指着自己心爱的唢呐,声音不由得拔高。
“这是根!是咱们的根!你连根都不要了,去学那无根浮萍一样的东西!现在倒好,你自己不学,差点连我孙子也”
他说到这里,猛地顿住,意识到差点失言,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。
他庆幸孙子白弈天赋异禀,仿佛冥冥中又回到了这条传承之路上,但同时对儿子当年的选择更加耿耿于怀。
白弈安静地听着,看着爷爷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庞,又看看父亲那看似平静却紧握的拳头。
他明白了,这不是简单的喜好之争,而是两代人对于“传承”与“选择”、“传统”与“现代”的认知碰撞。
白不凡沉默了片刻,再次开口,语气依旧平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:
“爸,我尊重唢呐,也尊重您对它的感情。但我的人生,我的选择,也请您尊重。”
“我没有放弃音乐,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去热爱它。小弈喜欢唢呐,有天赋,我为他骄傲,也支持他。但这不代表我当年的选择就是错的。”
他看向白弈和白芷,眼神温柔而坦然:
“我希望我的孩子们,将来也能有选择自己真正热爱的事物的自由,无论那是唢呐、钢琴,还是其他任何东西。”
这番话,让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些许。安澜悄悄松了口气,向丈夫投去支持的目光。
白松岩看着儿子,张了张嘴,最终却没能再说出什么更重的话来。
他知道儿子说得有道理,时代变了,他不能强行将自己的期望加诸于下一代。
可那份源于血脉和技艺的执念,又岂是那么容易放下的?
他重重地叹了口气,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分,颓然坐回了椅子上,默默拿起那支锃亮的唢呐,用手指轻轻摩挲着,不再言语。
院子里只剩下微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。
白弈走到爷爷身边,伸出小手,轻轻放在爷爷粗糙的手背上,没有说话。
白松岩感受着孙子手心的温度,抬头看着孙子那双酷似儿子年幼时、却更加灵动的眼睛,心中的郁结似乎消散了一些。
也许儿子有儿子的路,孙子有孙子的缘。
只要唢呐没绝响,只要传承还在继续,其他的,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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